澳洲的女装往往年龄的界限并不是很绝对的，只要是你能穿得下的，你都可以穿。我的一位朋友，去悉尼玩儿，穿了一件没有袖的白色棉麻裙子，结果就被她悉尼的姐妹们笑作老土。那些她以为都很性感的衣服，都遭到了几位的坚决否定。就这样，在没有男士参与的情况下，几位女士在很权威地评判着性感与否的问题。据她讲，她姐姐那四十多岁的肩膀后背也是可以露出来供人欣赏的。当然，是否真的有人欣赏，那是另外一回事，但是，这种态度 --这种性感的态度，倒也着实可爱。 

    澳洲中老年女人的衣服很贵，很花俏，也很讲究。最初，我总嫌老年人的衣服太简单，仔细一观察，原来好看的花色都在老太太身上呢。现在中国的老年人，不是灰溜溜，就是红得像灯笼。而在澳洲，她们可说不定会穿出什么来。通常，五六十岁的人是爱穿花的，如果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去旅游，那准是花花绿绿的一群，足以招蜂引蝶。我说的还不只是花衣服，她们可能穿一条粉色的，或是中国年画里的那种大绿色的裤子，再脚蹬一双金灿灿的坡跟凉鞋，神气着呢。我想，这么肆无忌惮地花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。有一回在悉尼的地铁里，看到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，一身艳丽而挺括的套裙，手上是好几个金戒指。悉尼的地铁就像是我爸爸骑过的那股28号大自行车一样，粗大、结实、破旧，该磨掉的都磨掉了。所以，在这样的环境里，老太太的艳丽就显得格外扎眼。但是，看她的面容和气色，却显得很虚弱，很吃力。你会觉得，她能那么板正地坐在那儿，全是这身艳装在支撑着呢。我动了恻隐之心，称赞了她几句，然后，她就像花儿被浇了水一样，一下子就滋润挺拔了好多。 

    年纪更大的人，却是喜欢白色。我的邻居有一位老太太，年轻时是拉小提琴的。她现在怎么也有80多岁了，脸上、胳膊上的皮肤都已经皱到了极致，而她就经常是一身一尘不染的洁白。记得有一个周六的上午，我正在院里晾衣服，当时我穿了一件大T恤衫，一条大花格短裤，隔壁院里正在除草的男主人也穿得和我差不多。在澳洲，周末的郊区里，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懒散，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沉睡着，只有鸟儿不停地发表着高见。那天的空气像是凝住了，人的脑子也和天气一样，混沌一片。这时，隔壁的老太太出门了。只见她涂着口红，穿一件八分袖的、中式的白色连身裙，裙子上从肩部的左上角到膝部的右下角，斜着钩了一些蓝色的小花。她慢慢走下台阶，就像天使一样光彩夺目。当时我都看傻了，傻过之后，又有一种敬意油然而生。她穿着这样洁白的衣服，好像在说，我这一身褶子能不能不算数，外面这冰清玉洁的一身才是真的我；我是老了，但谁也不能因此把我视作尘土。这么一想，这种白色，分明就是道出了老人的尊严。 

    所以，看衣服，看到的其实就是人的内心。